竹立家教授谈中央领导人公开家庭信息与政治透明

国家行政学院公共管理教研部教授、公共行政教研室主任竹立家

掌握公共权力就要牺牲个人隐私

　　[网友小箩卜头]:中央新一届领导人主动公开个人家庭信息这透露出什么信号？这一举动的重要意义是什么？ 

　　[竹立家]:可以简单讲，中央领导层公开家庭信息，是社会主义政治文明进步的一个重大表现。这是以前没有的。我们经常讲要密切联系群众，最根本的一个沟通渠道，就是相互之间的认识。群众了解政治家，政治家也了解群众，特别是政治家本人的信息，对于公众认识政治家的能力、品德等方方面面有着重要作用。只有老百姓、公众对于政治家的整体面貌有一个比较清晰的认识，才能比较容易地建立信任感，互相之间沟通起来才会比较方便。因此，作为政治家，一方面公开自己的家庭信息，是他本人的一项义务，在当代世界，政治家公开自己的家庭信息，这是政治家本人的义务，同时也是一种态度，表明愿意接受社会和公众的监督。在现在政治文明字典当中，政治家被关在玻璃箱，权力被关在笼子里，这是现代政治文明的两个最主要的表征。因此，这次主要领导层，作为政治家，公开自己的家庭信息，这表明了我们社会主义的政治文明也向前推进了一大步。

　　[网友咱也风光一把]:现在一些政府官员,官不大,秘密却很多,动辄就是国家机密,就是个人隐私。请问竹立家教授，您怎么看待这种现象？您认为我国将如何切实推动政府信息公开？ 

　　[竹立家]:可以这样讲，领导干部特别是主要领导岗位上的干部，他们最根本的定义，应该是公众人物。为什么呢？因为他们掌握着公共权力。公共权力，换句话说，就是人民所赋予的权力。在利用这种权力的时候，领导干部作为公众人物，他就没有个人隐私，这在全世界都一样。特别是具有政治性质的领导干部，比如说中央一级的一些主要领导，省一级的主要领导，县一级的主要领导，市一级的主要领导，他们作为一个区域、一个地方的主要领导，他们最根本的身份界定就是政治家。换句话说，就是抱着为国家、为民族、为党和人民奉献精神来参与到公共权力的建设过程中间，在公共权力运行中间。因此，他们参与选择公共权力运行中间，他们就有义务向公众公开自己的家庭信息，公开自己的个人信息，以便让人民群众对你放心，这是政治文明和政治运行过程中的一个规则。只要你掌握公共权力，只要你参与公共事务，并且在参与公共事务过程中间，起领导作用、督导作用，因此，你的个人信息就不再是个人的了，必须变成公共的。为什么，因为权力和公共之间必须建立信任关系。建立信任关系，公开透明才是根本。如果在公共权力运行中间，包括你个人的信息、家庭的信息，甚至公共事务的信息不透明的话，就很难取得公众的信任，公众对于权力就抱有一种不信任感。 

　　[网友一天一地一广仔]:请问嘉宾，中央领导人公开家庭信息与政治透明，本身传达了哪些信号？你怎么看“财产公示应当从领导做起”？ 

　　[竹立家]:新的领导班子上台以后，重大的特征就在于：一、转变工作作风、转变生活作风。二、大力地公开高调反腐，大力地公开政府信息、权力信息。在这里面，官员们的家庭财产申报和公示制度，这是我们未来制止腐败的一个最有效的武器。我以前讲过，领导干部特别是掌握决策权的领导干部，公开个人家庭财产，这是他的义务。只要你掌握公共权力，在现在这个世界，一般普遍的做法就是公开他们的家庭财产。只有家庭财产公开了，老百姓才能了解你在权力运行过程中间是否利用职权捞取个人好处、捞取小圈子的好处，防止特权腐败、职位腐败。然后是监督。干部家庭财产公示以后，我们不敢说完全消灭腐败，但是从世界各国经验来看，具有决策权的领导干部公开家庭财产，对遏制腐败现象的大规模蔓延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可以说起到决定性作用。 

解读家庭信息公开背后的信号

　　[网友一天一地一广仔]:请问嘉宾，中央领导人公开家庭信息与政治透明，本身传达了哪些信号？你怎么看“财产公示应当从领导做起”？ 

　　[竹立家]:新一届政府履职一个多月以来，释放出许多信息。最重要的信息，我个人认为有这么几个方面：一是体现了新一届领导班子的责任心，对国家、对民族、对人民、对历史、对党的责任性，在他们的行为、言行以及作为里面，现在非常的明确，比如说新八规的出台，就是一个比较明显的例子。第二个显著特征，就是高调反腐。他们认识到，如果说腐败现象继续蔓延下去，将会对国家或者社会稳定造成不可估量的趋势，所以反腐是当务之急。因此，可以看到最近网络反腐确实是对权力的监督和制约方面，在防止权力腐败方面，在体现人民对政府信心方面，确实起到很大作用。所以网络反腐、公共舆论反腐，现在已经成为反腐的一种基本形式。我认为通过公共舆论来反腐，也是反腐的一条最主要的途径。从当今世界来看，关于反腐基本表现在两个方面，我在很多地方讲过。一是公众舆论反腐。公众舆论成为制约公共权力的一个重要的抓手。

　　二是制度反腐，通过民主制度来反腐，通过建立人民群众对权力的监督渠道、审查渠道来进行反腐。我们国家新一届领导班子履职以来的一个最根本的特征，首先就是把反腐放在公众舆论上面。我认为这个方法是对的。因为制度建设需要一个过程，但是公众舆论反腐，只要我们领导层有决心，支持反腐，公众舆论的反腐，就会成为反腐的一个重要的舆论平台，对监督制约腐败有非常好的作用。 

　　第三个方面，权力公开透明。虽然履职仅仅一个多月，但是从细节来看，比如说我们要建立亲民政府，建立联系群众的政府，建立人民满意的政府，首先我们政治家必须要把个人信息、家庭信息公开透明，只有个人信息、家庭信息公开透明以后，政治家才不能关在玻璃箱子里面，老百姓和官员才能建立良好的互相沟通、互相交流、互相联系的渠道。因为政治家一方面是领导人，另一方面又是普通人。在社会主义政治文明建设过程中，尽量把政治家变为一个普通人，他有七情六欲，他有家庭生活，他有妻子、儿女，他也是普通群众中的一员。普通群众的感情，普通群众的愿望，就是政治家也有。政治家的任务，就是要满足普通群众的愿望和要求，因为他本身也是普通群众的一员。所以，新一届领导上台以后，我觉得改革的信心、改革的勇气、改革的行动和实践都是比较突出的。

　　[网友一天一地一广仔]:请问嘉宾，你怎么比较网络反腐和制度反腐？和国外相比，我国在监督方面有什么欠缺，如何完善？另外，网络真的需要严格管治吗？ 

　　[竹立家]:这个问题很重要，网络反腐和公共舆论反腐是一个道理，在信息化时代，网络是信息流通、信息传播最快的一个平台，因此，在我们国家公共舆论反腐主要表现在网络反腐上。因此，网络反腐在当代文明世界，官员清正、政府清廉、政治清明的一个最根本的办法。关于公共舆论反腐和网络反腐，从总体来讲，它是净化政治风气和社会风气的一个最根本的平台。因此，为网络反腐我们是要坚决支持的，不但现在要支持，而且随着社会主义的发展和社会主义政治文明程度的提高，网络反腐和公共舆论反腐将是遏制权力腐败、实施权力公开透明的一个最重要的平台。 

　　二是仅靠网络反腐也不能根除腐败现象，最根本的办法还是逐步通过制度安排，特别是民主制度安排来实现对权力的约束和限制，来实现对权力腐败的遏制。所以，我们国家下一步在放开和支持公共舆论反腐以后，下一步我们最重要的一个作为就是把制度反腐放在核心位置。制度反腐，一方面就是要下决心，构建一套对权力运行中监督的机制。另外一方面，官员建立类似于公务员伦理法的一些法理，对官员的道德行为、官员的言行举止进行规范。 

　　[网友破旧立新]:造成现在大量“裸官”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如何根治“裸官”？您有何建议？ 

　　[竹立家]:竹立家：可以很简单的讲，造成大量“裸官”的现象，最根本的原因还是掌握决策权领导干部的个人信息不公开透明，这次中央的几位领导，作为政治家，首先带头公开自己的家庭信息。我个人建议，下一步省里的主要领导、市里面的主要领导、县里面的主要领导都应该像中央领导学习，把在当地公开自己家庭的信息，包括有几个孩子，你老婆的信息。只有这样，“裸官”现象才会逐步地消灭掉。为什么这样讲？信息公开是取消“裸官”现象的一个最根本的办法，特别是官员的家庭信息公开。因为官员的家庭信息公开，对于已经是当代文明的一个规则，也是政治文明的规则。主要领导顺应民意，主动公开个人的家庭信息。我们各级官员，特别是各级的主要领导干部，也要像领导干部一样，把自己的家庭信息要公开。公开以后，老百姓才知道你是不是裸官，是不是有腐败行为、有什么不当的行为等等。 

　　[网友OCT]:现在领导干部公开信息以后，如何保证信息的真实性？ 

　　[竹立家]:这是非常关键的问题，必须公开的信息是真实的。怎么来鉴定真实性呢？我一直强调，我们必须要建立两个平台，我们必须建立好党代会这个平台。因为党的主要领导干部都是党代会来任命的，政府的主要领导干部，主要是人代会任命的。因此，下一步，我个人一直主张，我们信息公开透明，能够经得起检验，最根本的办法，就是申报的平台应该放在两代会，即党代会和人代会。两代会要相应地建立关于主要官员、主要干部他们申报信息的审查和公告这样一个平台。所以，以后干部家庭财产公示，我个人认为主要还是放在人大，通过人大，因为政府权力是人大授予的，党的权力是党代会授予的，建立两代会的平台，通过两代会来申报，通过两代会来公示，比较符合政治运行的程序和法律程序。

权力透明首先要政策制定公开化

　　[网友不求最好但求最贵]:如何进一步推动权力公开、让权力在阳光下运行，请问竹教授，您有哪些好的建议？

　　[竹立家]:我个人一直认为，所谓权力公开透明，关键是什么是权力，权力存在于我们当代的社会生活、政治生活、经济生活里面，权力的主要表现，政府权力的主要表现是哪些方面？我个人认为，我们说权力公开透明，主要是指三种权力，政府的三种权力必须公开透明。一就是公共政策制定权力要公开透明。因为公共政策一般来说，都是关系到公共事务方面的政策，涉及到千家万户，涉及到老百姓的生活质量、生活水平，涉及到社会的利益分配。因此，让公共政策制定过程公开透明，让公众有效地参与，我们才能制定出一个合理的公共政策。因此，一般我们说，政府权力公开透明，首先是政府制定公共政策过程要透明，要修一条路，要进行政府采购，要出台一个收入分配方案等等，必须要公开透明，必须要让当事人参与，因为这些都是涉及到老百姓的切身利益的一些公共政策。我们说权力公开透明，首先是公共政策制定权要公开透明，因为政府的一个主要权力主要表现在公共政策制定权。

　　二是选人用人要公开透明。因为一个国家、一个社会、一个单位能不能搞好，管理层是至关重要的。我们选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人，就决定了这个公共组织的质量和水平。因此，我们在选人用人过程中间，必须要公开透明，要让公众参与，要让职工参与，要让群众参与，只有这样的话，我们才能选出一些德才兼备这样的人物，特别是道德水平比较高尚、工作能力比较强的人。只有选这样的人，我们的公共机构、我们的组织才能良性运行，才能高质量运行，才能高效运行。否则，我们现在许多公共机构就出现了有组织的不负责任的现象。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权力不公开透明，选人用人权力不公开透明，在单位里面搞小圈子，财权、人权一手抓，使公共机构的激励机制不足，使单位职工心灰意冷，不愿意参与、不愿意负责任这种现象，公共机构的效率大幅度的下降，没有起到公共服务这样的目标。所以，选人用人是最根本的。如果选人用人搞好了，我们的公共机构的效率就会提高，权力腐败现象会下降，整个社会运行的质量会提高，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也会提高。所以选人用人公开透明是至关重要的。用什么样的人，就传达一个什么样的信息，我们要让老百姓相信我们，我们就必须下决心啊用老百姓相信的人、老百姓信任的人。只有这样，我们的民族、我们的国家、我们党的执政地位才会越来越巩固、越来越好。 

　　第三，公共财政与预算。政府的一个最根本的权力就是公共财政与预算权，关于公共权力和预算的公开透明至关重要。可以说，在世界上的所有国家，公共财政与预算的公开透明是一个最根本的权力公开透明的一个表现。世界各国在公共行政体制改革方面，公共管理体制改革方面，都把公共财政预算列为一个最主要的改革方面。而改革的一个核心：一是公开透明，二是细化，尽量细化。一般来说，类、款、项、目，这样做的目的，公共财政的浪费现象，公共财政使用效率，浪费减少，使用效率提高。 

家庭信息公开是财产公示的第一步

　　[网友一天一地一广仔]:请问嘉宾，你怎么看新的领导集体一开始就倡反腐、推改革，倡实干、反空谈？而“财产公示”何时能有时间表？ 

　　[竹立家]:事实上我们现在领导的财产公示已经开始了，中央主要领导公示个人家庭信息，这就是官员家庭财产公示的一个最基本的步骤。官员家庭信息的公开，我们以后逐步地会涉及到官员的这种家庭财产状况，官员的收入状况，官员的孩子、爱人的工作状况、收入状况等等，会初步公开的。但是，官员家庭财产公示以后的申报制度，我们主要领导家庭信息的公开，可以说已经迈出了第一步。这一步，可以有效地限制裸官现象，因为这一信息公开之后，孩子干什么，老婆干什么，一目了然，限制裸官现象有重要作用。其次，制度的逐步完善，制度逐步的到位，我们会逐步地把官员的财产进行公示。 

　　[网友一天一地一广仔]:请问嘉宾，我国目前应该怎样推进政治体制改革？ 

　　[竹立家]:中国社会现在处在一个重大转型期，重大转型期的一个重要标志，就是我们改革步入一个深水区。深入区的一个主要标志，就是我们已经到了社会管理基层改革和社会行政体制改革的一个重要阶段。因此，我们要实现权力公开透明，要实现社会财富的公共分配，可以说政策体制改革或社会管理体制改革起着关键的作用。政改的一个最重要的方向，就是要扩大人民群众的民主参与，不论公共政策制定也好，选人用人也好，公共财政预算也好，权力透明也好，反对腐败也好，公共分配也好，和政治权力的运用有很大的关系。我们在政改过程中，只有老百姓参与了，换句话说，只有老百姓成为改革的主体，成为权力监督的主体，积极参与到改革进程当中来，我们才能解决我们上面提到的一系列的问题。如果没有群众的参与，没有人民的参与，我们不把人民放在改革的主体地位，我们不把权力监督的主体地位，我们的政治改革就不会到位，我们要解决的突出社会矛盾和问题就很难解决，我们也很难让人民群众满意。政治体制改革，是下一个时段，我们要解决改革深水区里面出现的一些矛盾问题的最根本的抓手。不论有多困难，我们都要以最大的毅力和智慧推动政治体制改革。政治体制改革的关键就是权力民主化改革，真正让老百姓参与到权力建设过程中间，成为权力的主体。

领导体制改革非一夕之功 新领导班子展现改革决心

　　[网友真理埋在后花园]:新任中央领导的专稿我都看了，我觉得是个进步，但是也有很多人说难免有奉承之嫌，嘉宾，您怎么看？

　　[竹立家]:我个人认为是中国政治行政体制改革、中国领导体制的改革是一个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但是，从新一届领导班子最近一个多月的表现来看，我个人认为他们是力求把工作做好，力求在改革上要有所推进。但是，在一个多月的时间，不可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但代表了一个趋势和方向，新一届领导班子下决心还是要把改革放在首位，下决心要做一个人民满意的官员，推动社会进步、推动社会主义政治文明进步的一个官员，我认为这是非常明确的，这个信号是非常明确的。 

　　[网友一切随便]:一面是高层领导人公布家庭照，一面是某些基层领导照片打上马赛克，请问竹先生，这样强烈的对比反映了什么？ 

　　[竹立家]:可以很简单的讲，主要领导层公布家庭信息，下一步，正如我所讲的，省、市、县各级主要领导人员或者是常委，必须按照中央的标杆，在中央领导的带动作用，初步地公开当地的主要领导的家庭信息，一方面表明态度，愿意让老百姓监督，让老百姓审查，是这样一个态度。另一方面，只有公开了个人家庭信息以后，才能取得地方老百姓的信任。所以不能小看公开家庭信息，家庭信息公开，是拉近老百姓距离的一个重要方面，也是促进以后开展当地工作，取得老百姓信任的一个重要方面。 

　　[竹立家]:由于时间关系就跟大家交流到这里了，谢谢大家的参与，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