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省政协委员李汴生谈“食品安全报道应更为适度”

广东省政协委员、华南理工大学轻工与食品学院食品科学与工程系主任李汴生

　　【李汴生】：各位网友，大家好。谢谢大家对这一事情的关注，我相信每个人都很关注食品安全，能够在这里大家一起讨论这个问题，对这个工作是很大的促进作用。

　　食品安全类稿件要适度报道并非要限制新闻自由

　　[一天一地一广仔]:请问嘉宾，你本人对中国的食品安全现状忧不忧虑呢？为什么你的提案不是要加强对食品的管理，而是要相关报道适度，难道你有办法让公众对食品现状放心？

　　【李汴生】：我的忧虑比他还大，应该说我比普通人忧虑还大，因为我本身是从事这个专业的，我看到我们国家食品工业这几年出现的情况，出于这种忧虑，我提出一些建议，当然大家看到的只是我这次提出的提案，实际上上一届也是这样提出来，提了很多跟食品安全有关的，在这次提案里也提到食品安全绝对是生产者和监管者的责任。为什么会提到对媒体的要求呢？安全的食品是生产出来的，如果在生产里有问题，主要靠监管部门来发现和杜绝这样的产品流向市场。如果食品安全有问题，第一责任人是食品生产者，其次是食品的监管者，包括我们从事食品方面研究的工作人员也是有责任的。因为我们的责任是怎么让食品生产出更安全的食品，需要我们在技术上有什么保障，这是我们想的问题。这并不是推卸责任，我提到很多的相关的议案。

　　这次提到说媒体的，只是在前面的基础上，通过我们切身感受到有这样的问题，发现有时候一些媒体的报道并不是很客观，或者不是很全面。媒体的力量是非常强大的，一旦这个事情曝出来以后，专家再说话是没有人再听的。我提这个议案，主要是想媒体能够解释这些报道，当然这里包括我写出来的东西，包括网上马上改这个东西，说要建立监审制，新闻自由，谁都知道我是九三学社的，新闻自由是最主要的一项东西，并不是通过我这个提案来盖这个，不让大家知道这件事，因为对新闻上不专业，用监审这个词儿可能很敏感，我的意思是类似科学顾问，让他们看一看，或者他们觉得在学术上和科学上有没有问题，他们并不能决定这个报道能不能出来，他们只是一个建议，希望能够少出点错和不准确的地方，这样能够对这个事情报道得更客观。我希望媒体能够多揭盖子，包括中央电视台和你们网站的内容我也经常看，对食品的问题，我对食品的了解和安全现状的了解是通过媒体得来的，并不是我自己知道的。确实我很担忧，中国的食品感觉到很乱，不仅在中国乱，世界上都出名，我跟我的同事在外面开学术会议，其中有一个食品安全的课题，大概在大会上发言的有七八十号人，其中绝大多数人都谈到中国的食品安全。一提到中国的食品安全，就感觉到非常乱，包括老百姓也体会到，老百姓已经不知道吃什么，这个有毛病，那个也有毛病，我们又生活在这个国家里，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又得吃，是不是没有东西可吃呢？也不是这样，我们的日常生活还在进行，日常该吃的东西还在吃，报道某些问题可能就不吃这个东西了或者少吃一点，可能会这样做。但是也出现问题，中国的乳品工业这几年出现很大的事，到现在对乳品工业老百姓也不满意，我们自己的生产企业也不满意，问题出在乳品工业本身，因为这里面发现三聚氰胺和其他的一些事件。到现在国产的乳制品很多人不放心，要买进口的，这是一个国家和行业的正常现状吗？这样一个东西跟谁有关？是不是跟大家都有关，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它是跟我们这个行业的从业人员首先有关，跟生产者和监管者。

　　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新闻上和报道上有没有一些错漏，这是从这个角度来提这个提案，我想说明一下，大家可能有点误解我的意思。说监审制就是限制新闻自由和捂盖，不是这个意思，因为食品的专家只能在学术上把关，并不知道在新闻上的事情。媒体也不只报纸和电视台，包括网络都是一个重要的媒体，现在传的东西通过网络和其他的媒体传的很多，在我们专家看来是很不科学的东西，老百姓信这个东西，造成很多混乱，我觉得是加剧了食品工业的乱象，我们国家发展太快了出现了乱象，如果报道不准确会加剧这个，希望以后的报道能够准确和全面一些，或者客观一些。确实我们有很多见不得面的东西，希望你们报道一些好的东西，同样一个东西，好的工厂是怎么生产的，差的作坊是怎么生产的，让大家对国产行业建立一个信心，不要丧失了信心，我们的食品确实越往后就越不好走，这个不敢吃，那个也不敢吃，最后都不知道该吃什么了。

　　[湖南女子学院张闻骥]:食品安全报道应“适度”，请问嘉宾如何来把握这个“度”呢？

　　【李汴生】：这也是我觉得比较难的地方，这个“度”是希望既揭露问题，不要掩盖问题，同时让消费者感觉这样问题严重到什么程度，危害到什么程度，对我们日常的老百姓的身体健康和饮食影响有多大，要掌握这个，这是一个不好掌握的东西。经常出现这种现象，我们报道一个问题，我们说这个不能吃。报道那个食品问题，又说这个也不能吃。我们报道只是食品生产因为某些企业或者某些环节出现的问题，不代表整个的情况，整体还是好的。

　　这个“度”的问题还涉及到这样的问题，我们说现在随着社会的发展，像我们国家这些天灰霾很厉害，说明环境的污染很厉害，水、土壤、空气这些污染的问题都可能进入到食物链，污染到我们的食品。这是不是说我们污染大了，食品安全就越糟糕，确实有这样的趋势。但是也要评估它，我们的食品里存在有害的物质，不等于说有害的物质就一定危害人的健康。这是一个风险和“度”的问题，如果量少，就不会影响到人体的健康或者不会产生明显的损害，这时候可以稍微忽略或者稍微放低一下，如果哪一个量存在明显对人体产生危害，我们要关注这些项，这就是我们说的食品里是有风险的，风险的意思就是食品里面是会存在一些有害物，自然界本身就有，这个量的多少一定要去评估它，有没有达到危害人的健康的程度。如果大家能认识这一点，大家会知道，原来很多我们做的很多事都是有风险的，有人说你平常吃的盐吃多了也不行，对身体也有损伤，意思是量的问题和“度”的问题，我们报道上把这个“度”拿捏得很准，既让大家知道存在的问题，又不要产生误解，这个问题是整个行业的问题，它可能是个别企业和个别生产者的问题，好的企业是怎么样，报道就存在客观和全面的问题。把握得好，老百姓得到的信息全面一点，把握得不好，老百姓得到的信息是片面的。

　　随着社会发展消费者对食品安全的要求也更高

　　[道德无用]:您在提案中说食品产业取得了很大的进步，这与我们平时的感受出入比较大，您能否解释一下？

　　【李汴生】：食品产业在我们国家可能是居所有的产业第一位，产值非常大，我们国家2011年食品工业总产值已经达到7.8万亿，我们的国民生产总值才多少，30多万亿，7.8万亿相当于占的比例相当高。这7.8万亿怎么取得，尤其在近五年，我们食品工业总产值差不多翻了一番，数字我可能记得不是很准确，2008年是3点多万亿，到2011年达到7.8万亿，说明我们食品工业发展非常快。我们现在食品工业总产值居全国第一位，超过了美国。我们有这么庞大的人口，这么宽阔的市场，而且人们对食品的要求越来越高。所以我们的食品就是为了满足这样一个急需膨胀的市场的要求和消费者的要求，所以我们的食品发展得非常快，应该说是近几年的发展速度是以前十几年和几十年都没法儿比的，非常快。

　　我们的食品工业总量上大了很多，我们的质量上整体也是看好的，最近看李克强副总理在1月20几号开会的时候说到中国的食品工业总体是向好的方向发展。这是确定的。为什么老百姓不这么认为呢？这是一个现实和认识的差距。我想说的问题是这个差距是怎么造成的？如果我们有这么大的产值，是不是里面做得都是不好的东西和不安全的东西呢？很明显不是这样。那些不安全的东西只是一小部分，整体是好的。否则我们的人民真的不敢吃，或者吃了会对身体有害，实际上不是这样，人民的生活水平越来越高，只不过对吃的要求越来越高。因为社会发展得太快，消费者和人民群众对食品安全的要求也更高，跟以前是不一样的。大家可能看过前一段有个电影叫《1942》，在大饥荒的年代，是有什么吃都不得了。民以食为天是古话，后面人加了食以安为先，如果把这句话拖到更广的领域来看，安全还不是第一位的，能吃得好和吃得饱是第一位的。在生活水平提高的情况下，人民群众对食品安全的要求越来越高。我们现在满足不了，达不到人民群众的要求，消费者要求得更高，我们现在感觉到达不到，我们做的产品能不能跟发达国家一样好，我们很多方面做不到。做不到，体现我们的食品可能出现问题，这里面我也说了这样的乱象不光是食品工业造成的，还有刚才说的一些不明的消息传的，大家认为中国食品哪儿都有问题，我想提醒大家，大家一起思考一下，我们认为食品工业整体向好，但是有问题谁也不要掩盖，但是造成这样一种消费者是不是存在这个差距，我刚才提的意见是我认为中国食品工业整个向好，存在问题，可能消费者觉得不是这样，整个食品工业已经烂了，实际上不是这样，我们的食品整体来讲水平还是不错的。包括有很多食品出口，能够出口，说明我们食品符合国际上的质量。大家一起来想一想，为什么会造成这样的差距？除了我们食品工业上确实存在的这些繁多的问题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问题，大家都可以思考。

想要吃的安全健康就要把好生产关和监督关

　　[大辽]:老夫只问嘉宾一件事：老百姓想要吃的安全、吃的健康，怎么才能做到？

　　【李汴生】：首先安全的食品是生产出来的，如果生产都不能做出来好的产品，我们国家的食品安全又是不限于一方面，跟很多方面都有关系。这个问题确实很大，我简单回答一下，首先是生产企业要有良心，生产食品的企业或者是生产者必须有一个道德底线，你做出来的是食品，这个东西是人吃的，做这个东西本来是给人提供营养和健康的，千万不能让这里面出现有害物质，损害人体的健康。这个底线是哪怕做企业当然都是追求利润，追求利润不能够让利欲熏心，不能丧失道德底线，我们要把握食品企业必须遵守这样基本的门槛。现在我们讲企业建立一个信誉制度，就是让从事的企业都知道做这个东西不是一般的东西，是关系到每个人健康的问题，必须从这一点着手，只有企业生产出好的食品，我们的整个食品状况才有好转。

　　第二，监管方面。这是更多政府部门的。因为我们国家发展到这个阶段，我们很多传统的食品，我们企业规模小，有很多作坊式的，他们的软硬件条件都达不到，对食品的技术和知识都不全面，有时候无知造成无畏也不知道这个东西加进去是损害有多大，这样的情况就需要我们监管部门多去规范这个企业。刚才我也提到包括我们从事这个行业的科研人员，希望也能够出一些力量。还包括标准和法规方面，一说到这个，大家都说中国的标准法规不健全，中国也有一些自己的特点，我们有很多传统的食品是国外没有的，这些产品以前就是按照传统的工艺生产的，如果把它按照现代工业化的标准规范它有一定的难度，不是说来就来，就能够做好的，需要一个过程。这也是我们的特点。还有我们目前监管的模式也存在问题，我们有监管的环节比较多，比如有工商、质检和进出口检验等等，我们本来需要这个环节当中造成一个无缝连接，各管好自己那一块，经常会出现互不管的地带，这也是我们监管上的问题。我们法制松驰，对出现的问题和对违法的事情，我们法律制裁不是很到位，违法的成本太小。

　　还有环境的恶化，恐怕是以后几十年内面临食品安全最主要的问题，现在我们可以看到前些年工业积累的发展现在对环境破坏非常大。这跟食品有什么关系？这都需要去研究和评估，这些方面都做好了以后，才能生产出好的食品和安全的食品，让广大群众放心的食品。

　　刚才说为什么提到媒体，媒体是一个广之的媒体，发微博都有这个责任，大家要正确的看待这个事情，消费者要理性的看待这个事情。这次我提的提案，网上招来一片拍砖声，说我是要设立审稿制，我刚才已经解释了，我的原意不是这样，我换一个说法就是科学顾问把一个学术关，这样大家更容易理解。我提的问题是希望媒体少出错，不是不能出错，是能够出错，但是你们应该知道媒体的力量非常强大，你们出点错可能是下面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一旦报道有点偏差，一旦曝出来，老百姓就相信，后面再说很少有人听或者听不进去。结果是成为前面的报道非常关键，或者后面也要及时，我们也存在这样的问题，我们正面的声音不多，或者主流的媒体或者权威的声音不发声，大家就相信前面说的问题。由于报道有一个时效性，这个事情发生，不可能等你专家审完，但是后面的报道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相关的问题多说一点，这样对这个事情会有一个全面的了解。

　　[归魂一缕]:广东省政协委员的头衔对于你来说意味着什么？这次被网友们“热议”，下次还敢说话了不？

　　【李汴生】：确实我没有想到我本身搞学术的人，我不想出头露面说这个事，我是广东省政协委员，广东省食品学会副理事长兼秘书长，我们学会是普及科普知识，大家在食品科学的知识上了解得不多，我们经常做这个东西，作为一个政协委员，希望能够反映一些有关的问题，我是食品方面的专家，当然我想反映跟食品有关的问题，当然其他的东西我了解得少，也会反映一些，更多的是反映食品方面的问题。

　　这次拍砖也是事先没有想到这么严重，可能是用词不是很准确造成大家的误解，以后我会本着学者的心态，该怎么样就是怎么样。我想还是像以往一样还会做这些事情。但是我会更谨慎一些，遇到这些敏感的事情，希望大家也不要产生误解。可能食品安全就是用两个词不好，就被误解了。

　　网络时代有一个权威的声音十分重要

　　[半只橙]:您对现在很多人信微博不信通稿的现象怎么看？食品安全出了问题往往在微博上传播迅速，在这个过程中往往又以讹传讹，您认为政府在食品安全突发事件中应如何作为？

　　【李汴生】：确实现在媒体不光是食品安全的问题，我看涉及到其他一些公众事件，微博应该是现代媒体产生的产物，大家都觉得这个很方便，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个也带来一些问题，大家也意识到前一段大家觉得有一些利用微博或者利用网络来进行人身攻击或者其他攻击，大家在上面发言可以不负责任，可以不负责任，说话就可以乱来，有这样的现状。

　　食品上出这个问题，也是目前我们最头疼和最担心的问题，到底怎么样让我们权威的声音，有人说专家也是受利益集团的，我想专家还是想从行业本身和做好这个事来谈这个问题，怎么发出权威的声音很重要，现在一出问题，有很多记者问这个专家、那个专家，每一个专家的学术范围是有限的，懂的知识体系也是有限的，比如涉及到农业的，我不是太懂的，必须有这方面的专家，我在提案里也提到广东省有一个专家委员会，广东省食品安全委员会下面下设专家委员会，国家也是这样，主要是由政府各个职能部门参与，其中也有一些专家参与，在这里能不能设一个发言人的制度，一定要定期对社会上出现的食品安全问题及时发出权威的声音。刚开始没有人听，如果坚持做下去，让大家认识你说的是真理，说的能够服众，大家会慢慢相信。现在没有主流的声音，或者太弱了，后面专家说，很多人认为这个专家是替利益集团在说话。能不能大家一起想一想，怎么能做好这件事，我提议里就是由各方面专家组成专家组，遇到重大的食品安全事件集体来讨论，这个专家委员会对你发布权威的信息要负责任，如果一个个人专家，让他负这个责任，也很难负得起。媒体都允许有错误，专家也可以允许有错，这个公信力不是那么高。我很希望真的有这样的东西，大家一起思考怎么样有一个权威的声音发出来，慢慢让大家相信。

　　我最近看了一些电视台做的节目，像北京卫视《养生堂》的节目，我周围的老师里，尤其是退休的老师里声誉很高，听多了觉得很在理，很符合大家想知道和了解的知识，觉得这是好节目。还有其他各地都在办，办不过它，说明公信力还没有建立起来。它也需要有一个过程。希望我们政府慢慢权威的声音有公信力的，大家就相信了，其他都不会相信，现在我们就缺少这个东西。

　　希望媒体能够更多宣传一些关于食品安全的正能量

　　[真理埋在后花园]:您是食品工业方面的专家，对目前的食品安全问题及构建未来的食品安全体系有何建言？

　　【李汴生】：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主要是抓三方面的工作：一是生产企业或者企业生产者，他们有一个基本的遵循行规和遵循基本的道德，能够采用先进的技术，能够遵守遵法遵法生产高质量的食品。二是监管部门要负起责任心，提高自己的监测能力，及时发现食品安全里面存在的问题或者是最好在苗头还没有出现的时候就发现，防止事情进一步的蔓延。三是我们从事学术或者从事相关的研究部门也要注意，我们要更多的对目前存在的一些潜在的食品安全问题能够预先发现这样的苗头，在风险评估上多去做这样的基础研究工作，比如刚才提到环境污染现在逐步在加重的时候，我们要评估环境的污染可能会对未来的食品造成什么危害，这些都是搞学术研究的人做的。还有这些法律法规的健全，我们也要跟其他的部门在一起来健全法律法规，在食品标准和食品法规上能够突出我们的特色，符合我们国情，建立这样一些东西。当然也希望媒体方面能够更多的宣传一些正能量，如果大家说的负面太多，也会觉得心灰意冷，感觉到对这个很没有信心，我们知道我们的缺点在哪儿，缺陷在哪儿，丝毫不要掩盖，也要看到未来好的方向，我们往这方面一起去努力，我相信可能在不久的将来，我们的食品出现的问题，我们希望这样，我们食品出现的问题越来越少。

　　[主持人]:时间关系，我们今天的访谈就到这里。

　　【李汴生】：谢谢各位网友，新年马上就要到了，祝大家新年快乐，身体健康，家庭幸福。